lluvd

莲理枝｜后辈凶猛14

*OOC

 

 

 

“……你在哪里？”目黑莲说，“我可以去找你吗？”

 道枝骏佑无意识地轻咬屈起突出的指节，又被对方唤了一声才回过神。

 “……不用了，我就是……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他感到后悔，有些问题是无意义且可以避免的，这就是，“抱歉。”

 “我们好像需要谈谈。”目黑莲放轻了声音，想要避免任何错误传递严肃和苛责的信号。

 “今天太晚了。”他小声，愈发懊恼起来。

 “那就明天。”目黑莲停顿一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要去会社一趟，对吧？”

 “……好。”

 

经纪人到达的半个小时前便打电话给道枝骏佑，确认对方已经起床做好出门准备后体贴地提出要不要顺路为他带一份早餐。

 “啊……不用了，我等你过来。”道枝骏佑洗了把脸，皱眉看着镜子里夸张的黑眼圈和明显有些萎靡的脸色，低头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毫无起色，只好翻出一副宽大的黑框眼镜戴上。

 放在洗手池沿上开了扬声器的手机里继续传出经纪人的声音：“那你自己一定要吃早餐喔。”

 “好，知道了。”他应一声，伸手去拿手机，途中却没捏稳，一不小心将其甩进洗手池里，还哐当哐当地弹了几圈。他吓一跳，连忙把手机捡起来，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想法是庆幸自己之前有及时把蓄的水放干。

 “……”通话时间还在一秒一秒地递增，那边的经纪人似乎也被他的动静吓到，迟疑着问，“道枝？你没事吧？怎么了吗？”

 “没事没事。”他调回听筒模式，把手机贴到耳边走出洗手间，“手机摔了一下。”

 “小心一点呀。”经纪人松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刚起床的缘故，他觉得肚子空空却没胃口，甚至开始反胃，但他要到会社去和经纪人、和上层进一步沟通有关新戏剧的事情，必须要保持能量。在房间里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就着热水吞了两块巧克力。

 掐着时间点下楼，刚好经纪人的车也开到楼下，连熄火都省去，他弯腰钻进副驾驶座，方向盘一转又继续上路了。经纪人是个年近四十的男性，对他们总有些前辈甚至父辈一般的关爱和严厉，冷幽默、同时有着绝对的威严。浪花男子是一群很乖的小朋友——他总这样说，抑或者是因为他手上还有其它艺人，很多时候管理起来分身乏术，便惯于用这样既褒奖又敲打的话语来提点他们。总的来说，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守护者。

 道枝骏佑和他还算亲近，证据是车前挂的一只小熊吊饰，是来自道枝骏佑的礼物。软绵绵的白色动物玩偶显然和冷峻的汽车内饰格格不入，但是经纪人也随它一直晃荡在那里，这时的音响还放着浪花男子的出道曲。

 “早上好。”道枝骏佑主动打招呼道，“今天怎么样？”

 “早上好。今天……还不错？”他瞥一眼，“安全带。”

 “喔、不好意思。”道枝骏佑赶紧系好安全带。

 “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他说，“没休息好吗？”

 “是、是吗。”道枝骏佑调整了一下坐姿，手肘在车门的凹槽里找到支点，“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晚了。”

 他点点头表示了解，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

 “对了。”道枝骏佑咬了咬下唇，天气干燥，出门前忘记涂唇膏，他咬出一点刺痛和血腥的味道，又轻轻舔掉渗出来的血珠，“大吾跟我说，您问起我的近况……还有和目黑君的相处？”

 “是，”他从善如流地答道，“最近都没有时间好好聊聊，不是吗？”

 “说来也是。”道枝骏佑低头，抠挖甲片旁边的倒刺。

 经纪人很久都没再开口，直到在一个路口的红灯前停下来，他才看着前方的车流说：“我女儿，前段时间一直吵闹着要去学芭蕾舞，哭啊、叫啊的。我和她母亲都觉得她不可能坚持下来，小女孩……三岁还不到呢。”他笑了笑，看似在责备，却难掩神态里的宠爱和纵容。

 道枝骏佑看向他，虽然为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感到奇怪，但还是安静认真听着。

 “结果不出我所料，第一天就哭着回来说再也不要练习舞蹈了。”他无奈地摇摇头。

 道枝骏佑笑起来，“这对于小孩子来说很辛苦吧。”

 “也许吧。”前方跳绿灯，他重新启动车辆，“我很清楚小孩子，永远三分钟热度，想要什么当下就一定要得到。”他笑着看副驾驶上的人一眼，“你说是吧？”

 道枝骏佑隐约觉察出些什么，犹豫着应该怎么应答。

 经纪人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接着，“年轻人，身随意动，我不会阻止，越阻止越会产生反效果。你看，”他指了指下巴上几乎看不见的一道红痕给他看，“我说不让去，我的小女儿生气还抓我。”

 “他们短暂的热情很快就会消退，我只要等他们自己放弃，三天、一星期、一个月？”他声线平静，此时开进一条隧道里，光影在脸上飞快略过，表情变得晦涩难辨。

 道枝骏佑转过头看窗外，选择保持沉默。

 到了会社，经纪人直接带着道枝骏佑去和上层见面，不是什么正式的会议，多数时候聊的还是组合的发展问题，讲到新的个人工作道枝骏佑也没有多少开口机会，这反而让他松一口气。不出半个小时，他就被提示可以先行离开，好把会议室留给两个大人。

 目黑莲像是不知道从哪里提前了解过他的时间表，预先发了信息让他直接到Snow Man的休息室找人，他站在电梯前迟疑了一段时间，才转身往休息室走去。九个人都在里面，听起来在讨论什么团队集体企划，对他的来访似乎都已经开始习惯，直接熟稔地省去了大张旗鼓的问好，以招手和点头替代。

 目黑莲有些惊讶他这么早就结束今天的日程，伸手拉了一张椅子挪到自己身后，示意他可以坐到那里去。深泽在讲工作上的事，道枝骏佑不好意思开口说话，默默地依照指示做。没有工作人员督场，九个人的状态其实很轻松，十句话里面有八句都被岔开去插科打诨，渐渐地就单纯在闲聊了。

 康二滑动椅子贴到道枝骏佑旁边，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后者被他盯得惊疑不定地往后一缩，“……干嘛？”

 “没什么，眼镜挺好看的。”康二耸耸肩。

 “……谢谢？”他下意识扶了扶眼镜。

 “目目。”Raul捧一本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搜刮出来的陈年杂志凑近，“很好奇诶，如果是你的话，会更偏好哪种类型的呢？”

 目黑莲看着内页里一个女子团体的写真：“……”

 “怎么不说话？”Raul捏着下巴探询地凝他，又很快被新鲜加入的朋友吸引注意力，“道枝？”他把杂志竖起来，“有道枝偏好的类型吗？”

 道枝骏佑一愣，条件反射一般看向目黑莲，目黑莲也抬眼看他，表情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啊……”他又把目光放回那张写真，Raul眨着单纯又渴知的晶亮眼睛看他，让他隐约觉得陷入了两难境地，只好反问，“那Raul呢？”

 “道枝先说嘛。”Raul疑惑了，“这个问题对你们两个来说这——么难吗？”

 “让我看看，我喜欢……”康二挤进来，伸手指了指，“左边第三个，看起来很温柔。”

 “左边第二个吧，我的话。”道枝骏佑突然说。

 “咦——”Raul惊呼，把杂志翻过来重新确认，“居然……道枝喜欢这种类型的吗？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呢。”

 康二也讶异地看道枝骏佑，“认真的吗？姐姐类型的？……诶？”余光里有人影略过，他扭头去看。

 是目黑莲。

 “目目？”Raul抢先一步替他问出口，“你去哪里？”

 询问的话音落下之后，目黑莲又继续走了两步才仿佛慢半拍似的停下来，只微微侧了侧身露给他们小半张脸，跟谁的目光都没有对上，“手机忘在楼上了。”说完接着往外走。

 道枝骏佑也没有去看他，垂眼端详桌子边沿一条接合线，看起来像是在发呆似的，抓住椅子扶手的指尖绷得发白，失去血色。

 

一同回到公寓时已经是晚上，道枝骏佑落后两步走进来，反手带上门，想了想还是在茶几边的蒲团上盘腿坐下。目黑莲用手背探探茶壶，温热甚至有些烫人，便直接倒出两杯，“应该是刚刚有清洁人员来打扫过，一个很有亲和力的阿姨。”

 “喔。”他应一声，把茶杯捂到掌心里。

 目黑莲坐到他对面，并没有要碰倒给自己那杯茶的打算，一缕蒸汽上升如蜿蜒的银蛇，没多久就愈来愈虚弱，只伏在水面上。两个人都没有急着再说话，道枝骏佑安静地喝空了一杯茶，轻轻将杯子放下，终于抬起眼睛看对方。

 目黑莲平时私底下话不算多，当下更少。他其实有些害怕——不是那种纯粹的恐惧，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道枝昨晚问的那个问题……”目黑莲也从散尽热气的茶杯里抬眼，低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道枝骏佑发现自己无法集中注意力，连眼睛的焦点都懒惰地散开，就像在越要紧的考试中越容易发呆一样，是一种无能为力的预兆。

 但他还是需要作答。“我明白的，”他写下解析，“反正……以后会怎么样，也不一定，对吧？”

 错了，方向完全错误。

 “可能……也不需要想那么远的以后。”

 零分。零分。零分。

 目黑莲看着人不说话，眉头微微下压，瞳孔在睫毛的掩映下一片漆黑，并不展露太明显的情绪，但道枝骏佑知道他生气了。

 ——是了，就是这种惧怕，那种预计中的坏结局将来未来、乌云压顶、恶咒缠身的阴霾感压在心头。

 “是吗。”目黑莲说，“……也许吧。”

 道枝骏佑瞬间攥紧藏在桌底的手，指骨捏得颤抖。他开始不明白了，人这么费尽周折地变得亲密，难道就是为了更方便、更轻易地去伤害彼此吗？

 等翻涌的情绪稍微平息，他才撑着茶几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没等到目黑莲的应答，抿了抿唇转身离开。很快门口的锁舌就发出咔哒一声再次扣上。

 室内恢复死寂，墙上钟表秒针嘀嗒嘀嗒跳动的声音清晰可辨，时间有如实质化，每跳动一秒就像在火石上碰撞一下，火星喷射出来，溅到目黑莲身上，灼烧般又麻又痛。不知道在哪一瞬间，身体内外都已经不堪重负，他猛地惊醒过来，往门口跑去。

 走廊卷过的穿堂风如冷水泄洪浇到身上，他顾不上穿外套，急速摁几下电梯按键，抬头看一眼显示的楼层，恰好即将上行到这里。

 是上行。他又急忙转头看旁边的安全通道，刚要选择楼梯，面前的电梯门就“叮”地一声往两边打开。目黑莲不经意间用余光瞥了一眼，立刻顿住。

 道枝骏佑站在电梯里，见到门外的人，也错愕地定在那里。

 “……你没走，”目黑莲轻吐出一口气，“真是太好了。”

 道枝骏佑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来势汹汹开始往下掉的泪珠，哽咽着说，“我只是觉得……我要比三岁的小女孩更加成熟一点才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