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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理枝｜后辈凶猛16(完)

*OOC

 

 

 

费力睁开干涩似乎还带着肿胀的眼睛，微弱的光柱扎进眼球，还没完全清醒的迟钝大脑只能分辨出粗糙的色块光斑，道枝骏佑来回眨了好几次眼睛才勉强聚拢视线焦点，身体的感官也苏醒过来。

 窗帘是普通的布料，有暗蓝的光透入，勾勒出窗边一道挺拔瘦削的黑影。他很快反应过来那是目黑莲，对方正在穿衣服，简单套上一件卫衣，就轻手轻脚地合上衣柜门，往床边走。

 他下意识地再次闭上眼，只觉得眼前的光逐渐被阻绝，是目黑莲的阴影盖到了身上，然后是摸索手机的窸窣声响，没过多久，客厅外就传来门被开合的声音。

 身上各处的酸痛也随着这一声响破土而出，闹钟设定的时间还没到，他又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一阵才艰难地爬起来去洗漱，洗完脸之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天边破开第一缕晨光之后，在黑暗里陷入停滞的时间流速似乎也跟着加快，窗帘遮不住越来越强烈的光线，变得半透明起来。

 突如其来的铃声大作让他猛地回神，他走出来把窗帘拉开，捡起床头的手机关掉烦人的声音，又翻了翻，没有新消息。

 此时外面却又响起门打开的声音，他惊讶的探头去看，发现目黑莲正拎着几袋东西进来。

 “你醒了。”目黑莲看他一脸怔仲的样子，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怎么了吗？”

 “我以为……”道枝骏佑从房间里出来，揪了揪自己的耳垂，“你已经走了。”

 “怎么会。”目黑莲意外地轻声说，“昨天忘记跟你说，我有三天的假期。”

 “喔。”他意识到自己犯蠢了，看向那几个纸袋子，“这是？”

 “早餐和药。”目黑莲弯腰抽出一杯热饮，用掌心确认过温度还好好保持着才递给他，“牛奶。”

 “谢谢。”他接过来，没有多想，疑惑地问了一句，“还有药？”

 “只是些预防感冒的。”目黑莲脱口而出，很快又想到些什么，顿了顿，犹豫着看他，“还是……你需要别的药？”目光还不由自主地在对方身上扫了一圈。

 道枝骏佑差点被牛奶呛到，觉得自己像一支油脂饱满的松木，腾地一下就被点燃了，背后都立刻渗出一层热汗，连忙摆摆手，“不、不是！”

 目黑莲也仿佛被他感染，跟着紧张和拘谨起来，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只含糊地问一句：“需要……请病假吗？”

 “不不不。”他连连摇头，捏瘪喝空的纸杯投进垃圾桶里，想要证明自己的决心似的转了一圈找外套，“我也该出门了。”

 “你的衣服挂在门口。”目黑莲提醒他，“我陪你过去吧。”

 “啊，其实很近……”道枝骏佑一边穿上外套一边说，“十分钟都不需要就走到了。”

 “那确实有些遗憾，”目黑莲已经径自贴着他后背打开门，冷风呼呼地吹进来，“还以为这段路能长一点。”

 他顿了顿，跟在对方后面跨出门口。

 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肩膀若即若离地贴在一起，道枝骏佑多数时间低着头看自己和对方的脚步，有时候同时迈出右脚，有时候又失去同步，失神间噗地踩坏了路上不知道谁堆的小雪人。他没有停下来，只匆忙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目黑莲问他。

 “嗯？”他回过身，摇摇头，“没事。”

 “是不是到了？”

 他恍惚看了看前方，发现他们真的走到了那条熟悉的坂道，开始怀疑今天的时间流速出现问题，怎么比平时要快一点。

 “我们到了。”他看向目黑莲。

 “那道枝快要结束的时候给我发信息吧，”目黑莲伸手拉了拉他的领口，“我来接你。”

 “诶？”道枝骏佑愣了愣，“不会太麻烦吗。”他突然涌上歉意，“啊，说起这个……最近的时间安排得太紧了，可能都没办法陪你去哪里游玩……”

 “不用担心。”目黑莲说，“也不是为了游玩才过来的。”

 “……好。”

 

接下来的几天，目黑莲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似乎对观光并不感兴趣，除了陪道枝骏佑往返剧组就没怎么出过门。剧组的时间表偶尔紊乱，道枝骏佑不让他去接，回到公寓也能第一时间看到对方窝在沙发里翻杂志，或者在近乎作为摆设的厨房里忙些什么。

 像一只家养小精灵。道枝骏佑天马行空地想。

 目黑莲随时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样的感觉太稀有了，仿佛进入小樽之后才有如此魔力，可以把所有的顾虑暂时消除。

 他们只在夜晚去了一趟小樽运河，河流穿城而过，河岸两边点亮了瓦斯灯，灯光星星点点映在水面上，把路上的积雪也油润上色，像童话里描绘的美好景象。道枝骏佑拉着目黑莲蹲在路边堆雪人，这次他总算记得带上手套，分了目黑莲一只。

 “想要多大的？”目黑莲手里捏出来一个雪球，问他。

 他到处看了看，岸边有很多大人或小孩堆的雪人，歪歪扭扭站成一排。“比那个大。”他指向最大的那个，体型是他们加起来才称得上势均力敌的程度。

 “……”目黑莲沉默一下，“不如我们换一个比。”

 道枝骏佑笑起来，“开玩笑的啦。”

 在他们手里成型的雪人只到膝盖高，临时找不到什么配件，道枝骏佑把自己的帽子让给它，用指尖在它浑圆的脸上勾出一道微笑的弧线。

 目黑莲在旁边拍了照，“好了。我们走吧。”

 “它能熬到春天吗？”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沾的细碎的雪，随口问道。

 “它永远在这里面。”目黑莲转动手腕晃了晃手机。

 他看着目黑莲，高兴地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戏剧的多半戏份都集中在一块很小的居家区域里，最远也不会出了这个小城的范围，因此整个剧组都很快和周围的居民熟悉起来，经常会有热心的邻居送来家里手作的点心，福本还会通过和阿姨聊天获取食谱。

 “看来福本对烹饪很感兴趣呢。”到了午休时间，道枝骏佑和福本一同脱离剧组从屋子里走出来。

 “因为我发现其实烹饪的过程能让人放松心情。”福本说，“道枝不觉得吗？”

 道枝骏佑摸了摸鼻子，“……也许吧。”

 “诶？”福本余光瞥到站在坂道尽头上的人影，转头看过去，惊呼一声，“那是……目黑君吗？”

 他也跟着看，“是呢。要一起去打个招呼吗？”

 “好啊。”

 也许是注意到两人往自己的方向走，目黑莲把原本贴在耳边的手机收进口袋里，向他们招了招手。

 白茫茫的雪地里，狭窄的往上攀升的道路，在蔚蓝空中纵横交错的黑色电线夹杂着耳边呼呼的风声，福本忍不住调侃一句：“这也太像电影里的场景了吧。”

 道枝骏佑也笑，“可能因为站在那里的是「目黑莲」吧。”

 福本看一眼不远处的目黑莲，说不出反驳的话，耸了耸肩。

 “对了，说起电影，想问福本一个小问题。”道枝骏佑说。

 “什么？”福本好奇地看向他。

 “如果在电影里有非常喜欢的一幕，福本会不会一直把进度条往回拉，反复地去看？”

 她想了想，“……会吧。”

 他轻叹一口气，“……现在我好像也是这样，每一秒都在心里呐喊着，请时间就停止在这里吧。”说完又感到不好意思，低声说，“……这种话是不是太奇怪了？”

 福本安静一阵，才说：“我理解道枝的意思……但是，有开头、过程和结尾，才是一部完整的电影啊，也因为它是完整的，才能挑选出精彩的、值得回顾的片段吧。”

 道枝骏佑低着头，似乎在消化她的话。

 “目黑君像是那种武士呢。”福本突然笑着说。

 “武士？”他疑惑地扭头看她。

 “嗯，就是会存活到最后的厉害角色。”她俏皮地眨眨眼睛，“所以请不要担心，就跟着时间一起往前走吧，你的同行者……”

 他们此刻已经走到目黑莲面前，福本的后文也消失在降下去的音量里，转而变为一句称呼，“目黑君，好久不见。”她微笑着。

 “好久不见。”目黑莲礼貌地和她握了握手。

 “我就是过来打个招呼，你们自便。”福本指指路边停的车，表示自己要过去了。

 “好。”目黑莲点头。

 她走了两步，又突然转回来，两根食指在虚空中画了一个方形的框把他们两个都框进去，对道枝骏佑说：“电影。”然后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小跑着离开了。

 目黑莲茫然地看向道枝骏佑，只见对方怔仲片刻，轻轻笑了出来。

 

回东京的航班在凌晨，一开始目黑莲不想让道枝骏佑送，这样来回折返会损失一整晚的睡眠，但对方固执得惊人，他也只好妥协。一直到了机场道枝骏佑都没有开口，竟然显得目黑莲话多起来。

 目黑莲在安检前停下脚步，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怎么不说话？”

 他依然保持沉默，只张开双手，做出索要拥抱的姿态。

 目黑莲没有犹豫，也伸手抱住他，温度从相贴的脸畔颈侧渗透，好像骨肉也短暂地交融在一起。

 拥抱并不持续太久，像所有在机场分别的人一样，彼此分享一个公共的克制的告别。

 “那……我走了。”

 “好。”

 道枝骏佑看着目黑莲的背影，心底火苗燎烧一般感到莫名的焦灼，渴求着追上去，或者让对方留下来。但最终他只是安静地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安检通道里，然后转身踏上另一个方向，回到生活应有的轨道当中去。

 目黑莲的生日正巧撞上戏剧拍摄最紧张的时候，他几乎要从天还没亮的凌晨一直忙到深夜，即使如此，还是努力每天抽出细碎的时间到那家玻璃制品店铺去，一点一点完成自己亲手烧制的作品。他设计了一只小猫的造型，选用非常特殊的黑色玻璃，在店长的帮助下顺利在情人节前一天寄了出去，祈祷着能赶上对方的生日。

 道枝骏佑对于黑色小猫不能透光这一点还是有些遗憾，透明度高的工艺品可以折射出绚丽的彩虹光芒，这也是他一开始被吸引的原因。但是店长说没关系，得失平衡，黑色玻璃可以最大限度地吸收太阳热量，像一个小小的神奇黑洞一样，他便也被轻易说服了。

 二月份的雪下得很凶，有要把整个世界都吞噬的气势，剧组的工作人员时常要进行额外的铲雪扫雪工作才能继续拍摄。他推开店铺的门走出来，外面晴空万里，门框上的铃铛叮叮铃铃脆响几声，震下来几道在上面藏匿的积雪。

 他一边拍掉肩头的落雪一边想，好像还有一个星期就可以杀青了。

 还有一个星期，就回去目黑莲身边。

 

 

 

 

 

end.

 

《后辈凶猛》就到这里完结啦，写得不好，一开始是抱着没有人会看的心情去写的，没想到有人会喜欢，所以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宽容。写这篇文实在给我带来了太多幸福的感觉，如果它也可以让你拥有一点开心愉快，那就太好了。

祝大家冬日快乐。